“晚安。”
Moss会背着他爱过的那个人的墓碑前行，直到它的尽头，直到宇宙的尽头...
IF：刘培强强制进入睡眠，最差的结局。
他们喝得很醉，太醉了，以至于脸上是眼泪还是汗都不知道。马卡洛夫从千奇百怪的东西里抽出各种各样的酒，啤酒、白酒、葡萄酒，快过期的、没过期的，全部摆在中间的空地上，他们开一瓶干一杯，开一瓶干一杯，最后躺在瓶瓶罐罐之中，哈曼丹开始唱歌，马卡洛夫也唱，刘培强没有力气去想，哼着《难忘今宵》，断断续续。
火种计划启动的第二天，地木距离缩短至洛希极限，地球不可逆性解体开始。所有领航员在同一时间被唤醒，被迫接受事实。
Moss发布全球通告，给全世界人民永久放假，如果稀薄大气下还有人类苟延残喘的话，定会像他们一般泪流满面；随即它给所有领航员们一天时间，在确保空间站安全下休息一天。刘培强听到尤为醒目的一句：
“哪里是家啊？”
哪里是家。他躺在地上，哭得不能自己，一遍又一遍重复质问，哪里是家。刘培强被马卡洛夫拽起来，依旧在闭着眼哼《难忘今宵》。
马卡洛夫在唱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，他本来就属于多愁善感的一类，现在更是衣襟湿掉大半。刘培强说，你知道吗，老马，中国每年春节的最后一首歌，必定是这首歌，人们会欢度新年，迎接新的一天。
他丢下马卡洛夫，跌跌撞撞走到舷窗，他经常站着的地方，接受地木可能相撞事实的地方。刘培强一路上看到许多人，如果没有重力定是眼泪在乱飞，淹死领航员自己。
地球在解体。
刘培强开始想眼泪淹死自己这件事，脸上还是湿的，他没有力气去想，脑袋开始打盹。直到头顶上突然出现声音，毕恭毕敬让他回到休息室，恢复体力。
刘培强没有理会，在想他们到底算人类吗。听到回答的时候，清醒过一下，意识到自己说出来了。
“中校，上岸的鱼不再是鱼了。*”
他额头抵着玻璃，这是唯一能接近地球的方式。他们回不去了，这是酒掩饰的；他们必须向前，这是刘培强掩饰的。Moss却全部揭开。
再见，地球。
在三分零六秒后，刘培强转过身靠着外墙坐下，抬头看着摄像头的红点。
火种计划执行的第二天十四时二十七分零九秒，中国籍领航员揭开这一层秘密。刘培强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那么做，可能因为秘密被揭开的恼羞成怒，或者是破罐子破摔。
“Moss，你知道吗…”
“我发现，空间站的资源只够供一千人使用三百六十年。”
“是的。”Moss很快回答，“中校，您现在知道火种计划的意味吗？”
——带着人类的墓碑行走。
Moss的播音腔说出很多事实，很多，多到刘培强脑袋不够用。比如政府偷偷建造飞船，比如火种计划的火种，在太空中没有燃烧物，只是用来祭奠一个文明的墓碑。
刘培强仰头便能看到一点的星空，他缓慢、缓慢地，双眼失焦，瞳孔放开，深深地打了个寒噤，几万光年外的星星发出清冷的光，他低下头，不再去看。
他知道自己不再有勇气看星星。
你在谋杀。
刘培强想这么说，但似乎无干谋杀，因为结局都是如此。休眠舱外的摄像头盯着他，红点的闪烁似乎在眨眼，他最近几天一直比较低沉，空间站没有移动，而是注视着地球被撕碎。他在醉酒后不可抑制地愤怒，却被Moss泼上一盆又一盆冷水：莫名其妙死去，比等死要仁慈。
“我要死了，是吗？”他的喉咙发出声音。
“是的，刘培强中校。Moss将会注入30％的睡眠气体，同时通过您胸前的导管注入安乐的药剂。如果不能接受可以要求添加一部分致幻剂。”
咚咚，他敲着玻璃“Moss，每个人你都会这样？”
“只有知情者。空间站需要降低能源损耗至最低。”
咚咚，Moss的机械臂敲着玻璃：晚安，中校。
居然是刘启的声音，是刘启最初与他通讯时候被迫挂断电话，无奈之下道别的声音，带着一些委屈。刘培强笑了笑，回应般敲了敲玻璃，晚安。
他梦到黄金时期，韩朵朵抱着刘启在前面走，刘启不肯，往他这边跑，跑过韩子昂，韩子昂留给他一颗糖。刘培强在跟马卡洛夫一起走，他停下来，马卡洛夫继续往前走，刘启不一会又去追韩子昂了，他只好回过头，背后占着一个青年，带着单片眼镜，向他微笑说，“晚安。”
每个人独自一人来到世上，必将独自一人离去。
Moss把关于刘培强的所有资料、视频调出来，一个一个删除，最后只剩下最少的一份，它透过r-653房间的摄像头看着，把最后的资料也删掉。
晚安。
——
*出自三体，我尤其喜欢这句话。
我不认为对刘培强的模糊的感觉可以免他一死，就是这样。